国土资源科普与文化, 2017, 12(3): 56-57 doi:

行者·随记

在无人区穿越

文/陆德琮

作者单位/ 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

Online: 2017-07-20

作者简介 About authors

陆德琮,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走向高地》《我不是另类》《追梦》等。《零公里处》获吉林省报告文学奖,中篇小说《女人的独白》等获中华宝石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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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陆德琮. 在无人区穿越. 国土资源科普与文化[J], 2017, 12(3): 56-57 doi:

当我们今天再度回想起多年前新疆祁漫塔格山上的国土资源大调查时,心情如何?

我们会雀跃,因为现在的祁漫塔格找矿远景区已经呈现出一种大气磅礴的世界级大矿的趋势。国土资源部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也已将它列入“国家地质矿产保障工程”,在新疆的整装勘查示范项目予以率先启动。

我们会难过,因为时间并不愿意停下脚步,一代又一代的地质工作者,把他们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这座大山,至今,他们还在这片平均海拔4 000米以上的大山里艰难地生活、工作着。想起成百上千的地质人在那里奋斗和牺牲,我们的心里就会氤氲翻泛起一种对英雄的缅怀。

还记得多年前,也是这么个日子,吉林省地矿局举行了让人血涌肠热的赴西部勘查出征仪式。那时正是地勘队伍实行属地化管理后不久,当时第一批进山的地质队是从乌鲁木齐南下,穿沙漠经且末县城,然后翻过阿尔金山,从吐拉牧场往东20千米再插入无人区的大山里。

中国地质调查局给他们下达的任务书中有这么一段话:“选择新疆若羌县祁漫塔格地区成矿远景区开展1:10万水系沉积物测量和路线地质找矿,圈定异常范围,提取地球化学找矿信息,并在综合研究项目基础上,优选进一步工作靶区。”

这里面说的“若羌县”,是我国行政区域最大的县,紧挨且末县,土地面积20万多平方千米,比吉林省的总面积还大,号称“华夏第一县”。且末县和若羌县所属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全州土地面积48万多平方千米,相当于浙江、福建、江苏、江西四省面积的总和,是名副其实的“华夏第一州”。所以,当他们实实在在地穿越了沙漠、戈壁、谷地、山峰,眼前晃过的景象毫无参照物地不断轮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就似乎消失了。

从且末县城出发时是早晨7点,一路200多千米,走了十几个小时,直到晚上8点,没有见着一人一车,总算是翻过了阿尔金山,车子终于以10千米的时速晃晃悠悠地沿着一条河流进入了吐拉牧场。这里本来是干燥少雨地区,不想却突然下起了雨。大部队只好借宿在牧场的小学校里。雨越下越大,渐渐地从屋顶的边缘渗入,并快速向中央漫延。睡不成就坐着,就闲聊,就打牌……实在熬不住了,就将行李布蒙在身上,任由那雨水滴滴嗒嗒地敲打在行李布上。许多人开始有了高原反应,头痛、呕吐、腹泻……这是他们在高原上度过的第一个与雨水相伴的不眠之夜。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接下来的夜晚,更为艰难。

这里距离他们预定的营地只有50多千米,队员们的体力消耗已经很大,部队决定分两批走。部分队员随载重车先行,到营地后立即进行安营及其他后勤准备,车辆则返回接后续人员。预计时间是一个单程4个多小时,来回大约9个小时。一切都有很好的预想和设计。然而,当他们在天黑前开始接近营地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雪线上的雪,经过一个白日阳光的照射开始融化了,融化后的雪水一路狂奔,形成了浑浊的水流,汇集在车队必须经过的雅克拉克萨依和拉雅力克萨依这两条沟谷里,水流深达1.5米多,以一泻千里之势与沟谷里的巨大卵石翻卷在一起。他们乘坐的一辆卡车和一辆吉普车,分别被阻挡在了这两条沟谷间的阶地上。在这个夜晚,全队人员因此被分割成三块:营地、距营地4千米处的沟谷地(卡车)、距营地10千米处的沟谷地(吉普车)。此时,天上竟然又下起了雨。

雨水让本就狼狈的队伍更加无措。已在营地的队员,翻过了一座山,绕着山道,给卡车上的队友们送去了食物、水和棉大衣,可却怎么也绕不到吉普车边上。夜幕彻底落下来了,天与山的接壤处有一线淡淡的光亮。高原夏日里的夜色是和寒冷融合在一起的,气温开始降到了零摄氏度。雨停了,天上依然没有星星和月亮。有人说这里有藏羚羊,而有藏羚羊必定会有狼,大家开始在车里打起了冷颤。

跟着吉普车前进的队伍四散开去,在河床边捡拾一些冲刷上来的干枝条。很快,他们发现这样的干枝条极其稀少,就去薅一团团的骆驼刺。高原上的植物地面部分个个都往矮小里长,但根系大都庞大。只要根不去,它们就能生长。他们将手慢慢地探下去,轻轻地握住骆驼刺根的上部,用力一折,地面部分就被薅了起来。手刺破了,篝火在沟谷的阶地上点起来了。10个人在篝火旁围成了一个圆圈。吃又是个大问题。所有的食物都运到营地去了,他们把车厢彻底翻了一遍,找出来两袋榨菜,5根火腿肠,5瓶矿泉水。火腿肠一人半根,榨菜就着水。他们就是这样饿着肚子讲东坡肉,讲查干淖尔的冬季捕鱼,讲延边的石锅拌饭,讲农家人自产的老白干,还讲狼怎么会怕火光。讲着讲着就直晃脑袋了,实在是太困了。“别睡着,当心会感冒。”他们激灵了一下。在这高原上,任何一种疾病都可能酿成大祸。他们把后背转向篝火,脸冲着寒冷,这样就提神了,一直到天亮。

花土沟是青海省边界的一个小镇。如果从北京到敦煌西行,过了青甘两省交界处的当金山,就可以直奔通往花土沟的道。车子在这里行进的时候,全是一马平川、杳无人烟的戈壁滩,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台台磕头机时,才进入了油田区域。

花土沟过去很荒凉,后来发现了石油和天然气,才有了油田的一幢幢房子,有了商店、饭馆、酒棚子、招待所、小书店、邮政所,花土沟于是便成了镇,成了这片茫茫戈壁滩上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里的时间与北京时间大致有两个小时时差,天亮得晚,夏日里7点的时候,天还没亮呢。但天边一旦出现了一丝亮色,这亮天的速度便仿佛是翻书似的,翻过一页就亮开一层,几页纸刷刷地翻过去,天就立马透亮了。这时,在阳光好的时候,如果天上没有沙尘飞舞,站在花土沟的街头面向西南,可以看到远处的昆仑山。山峰上熠熠发光的一圈,是雪线以上部分,即冰川地带,色彩也不止是白皑皑的,还有红色、黄色、褐色,五彩斑斓,那云彩好像在雪峰下飘浮着,煞是俏美绚丽。就是在这样的美景下,他们开始了又一次的进山准备……

多年后的采访,我们看到了当时的地质队员们保存完好的一些录像资料。画面中,他们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谁都没有闲着。他们将机器、帐篷、食物等一切用品装到车上。时不时地还开个玩笑。50斤一袋的大米白面,他们一下子就举过头,有的竟是扛着两袋,还小跑起来。

高原上的炎热也是不一样的,强辐射的阳光里,依然能感觉出来自冰川上的清冷气流,这空气里就宛如裹挟了青草的香气,沁人心脾地陶醉。但高原的天气是说不准的,眨眼间,西边的天空就突然暗了下来,还没等人回过神儿来呢,就狂风四起,漫天沙尘,直憋着嗓子眼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人区的残酷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的改变。时而静得让人窒息,时而又狂风大作,满目苍凉。那般的粗犷豪迈、雄浑壮阔,似乎比高山大海要深刻得多,而坚守在这里的,只有更替了一波又一波的地质队员,以及他们心中那团不灭的火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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