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嫩平原的草
作者单位/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
Online: 2017-04-20
作者简介 About authors
修成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麦黄杏红》《乡情赋》《三峡放歌》,等等。
本文引用格式
文/修成国.
你若是到松嫩平原,一定在夏天
一踏进松嫩平原的大草甸子,就掉进了郁郁葱葱的海洋,立刻被那浩浩荡荡的绿淹没了。你的周围,车辆变成了船只,牛羊变成了鱼虾,那一座座村庄,也变成了绿浪簇拥的岛。松嫩平原的草,不是庭院草坪上、山间石缝中、树带林荫下那纤小细弱或用以点缀生活的。这里是草的世界,它们的气势是宏伟的,它们的家族是博大的。然而,它们又像平原上的庄稼人一样,各有各的装束,各有各的性格。叶子厚厚硬硬的是菅草,它长在碱土地上,贫瘠的土质造就了它坚强的性格,每一片叶子都像一柄绿剑,傲然直指天空,没有旁枝斜逸,没有萎靡软弱,几十天不下雨仍然生机勃勃。这性子和村子里的那犟眼子二愣哥差不多,人们就叫它“二愣子草”。这草牛马特别喜欢,吃一口实实惠惠,抗饿长膘。
高高挺挺的是狼尾巴草,它秆长穗大,像芦苇,小孩子们一跑到草甸子上,就在这草丛中藏猫猫儿,常常惊起正在做梦的野兔和孵蛋的鹌鹑。它开花时像一片芦花,花一落又纷纷扬扬的,像飘鹅毛雪。泼辣大方心灵手巧的芦花嫂,特别喜欢用这种草织草帘打草垫,有时侯还用它给小孩子们编些蝈蝈笼子。于是,它又被称做“芦花草”。
叶子宽宽的柔柔的是麻披草。它随风起伏摇动,像没了筋骨似的,却又极有韧劲不倒伏。那精神头像村里一杠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刘二蔫子,于是“蔫子草”成了它的别名。还有那鞑子筋草,一根根像尼龙线,根梢一样粗,一丛丛脆脆的嫩嫩的,长成后结实柔软,人们常常把它割来扎苕帚,几十把上百把地扎,它便登堂入室,成为人们床上用品了;还有使人难辩真假的麦穗草,叶绿花也绿的芨芨草,叶子像小蒲扇似的鸭子草……你问草甸子上有多少种草吗?放牛的囤子哥会告诉你,平原上有多少庄稼人。甸子上就有多少种草。多少年来,没谁给它们施肥灌溉,也没谁为它们松土除虫,它们始终这么默默地顽强地生长着,奉献着。
阳光灿烂的日子,你来吧。接天的绿云中,有着山茄子花的淡紫、马蔺花的翠蓝、蒲公英的金黄,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花的梨白、桃粉、杏红……花园般的草甸子,引得莺歌燕舞,蝶恋蜂喧。这时的草甸子,有着绰约而端庄的少女般的风姿。置身其中,你会失去老年的庄重、中年的矜持或少年的羞怯,你会忘情地奔跑,纵情地歌唱,尽情地玩耍,掳几把嫩草,采几束野花……累了,你可以躺在那绵绵的草地上放松;闷了,百灵鸟会飞过来为你歌唱;热了,云飞影移,为你搭起高高的凉棚。此刻,你会有公主般的骄傲、王子般的快活。
草甸子起风了,多彩多姿的草浪可以使人一饱眼福。草也有浪吗?是的,和草浪相比,海浪似乎显得单调了,枯燥了。远看,那是一片绿浪,并无林涛的呼啸,也无海浪的咆哮,隐隐传来的是唰——唰——的汹涌而低沉的声音,有如母亲温柔而深沉的嘱咐和叮咛。近瞧,这绿浪又神奇般地变了,芦花草涌起一片洁白,蔫子草翻腾着鹅黄,杂花簇生的地方,则漂动着一片片五彩斑斓。
雨天的草甸子,则像一台刹了锣鼓的戏,百灵不唱了,蝴蝶不飞了。雨点击打草叶的沙沙沙沙的响声,由近及远地传开去,像无数只稚嫩的小手在拍响。放眼望去,此时的草甸子已变成一座翠灿的迷宫,在一层层雨帘的掩映下,神秘莫测,迷朦诱人。
夏天,也是草甸子最富有的季节。黄花菜在绿色的草丛中眨着金色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那样多;山韭菜叶宽肉厚,那辣味比家栽的还足呢;还有薅到手就可以吃的酸木姜,甜酸甜酸,爽口开胃;通红通红的老鸹眼,大小跟豌豆差不多,在绿草中格外耀眼,如珍珠,似玛瑙,摘一颗放在嘴里,你还想吃一捧;走着走着,你的眼前还会闪出一片片黝黑,一片片银白。黝黑的是草甸子的特产——地皮耳,巴掌大的一张张贴在地皮上,像黑木耳,可以鲜吃,也可以晒成干品。银白的是蘑菇,大如碗口,小似孩拳,一片蘑菇准能拣上几大筐。当你坐在农家的热炕头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喝着鲜溜溜的鸡蛋地皮耳汤,吃着香喷喷的肉炒鲜蘑时,你会深深地感到大草甸子母亲般的温暖和无私、父亲般的富有和慷慨。
草甸子还是一个天然的大药房,艾蒿、防风、甘草、车前子、野菊花……到处都是,能有几百种。庄稼人有个头昏脑热跌打损伤,随便薅几把挖几颗,或生嚼或熬汤,准会药到病除。
朋友,你动心了吗?那么请你到松嫩平原上来吧,一定要在夏天!大草甸子上的草和平原上的人们一样,在大地母亲的哺育下,根越扎越深,叶越长越茂,绿也越来越浓,大旱旱不死它,野火烧不尽它,牛羊啃不败它。她是古老神奇的而又是年轻蓬勃的,她是多灾多难的而又是顽强不屈的,她是美丽富有的而又是慷慨无私的。每年夏天,她都在那绿色的宫殿中,铺好绿色的厚毯,高举绿色的旗帜,唱着绿色的歌儿,热情地欢迎着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