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天上人间,就是幻想着人世间的各样事情,在天上也同样存在着。人离开了凡间,还可以到天堂再度相逢,继续着人间未完的日子。不然,大诗人白居易怎么会写:“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人们的注意力除了人世间外,更多的是聚焦到遥不可及的天空,想象着种种奇珍异宝、良辰美景,因而往往忽视了我们立足的大地,忘记了在地下的某一区域,人世间的美景情爱传说战乱,都可以一一得到印证。如果不信的话,到桑植县的九天洞去看看,一切就明白了。

九天洞离县城17千米,是一个喀斯特地貌的特大溶洞。大约三亿年前,桑植是一片汪洋大海,海底沉积了很厚的石灰岩层。到了一亿六千万年左右,地壳发生了剧烈运动,海水退缩,海底变成了陆地,再经过漫长的地壳运动,陆地又上升为高山。在不断的运动压扭断裂中,九天洞一带形成了纵横交错的缝隙。又因为这一带都是石灰岩,其主要成分是碳酸钙,一遇见含有二氧化碳的水就慢慢溶解了。天长日久,地面被侵蚀得坎坷嶙峋,地下洞穴发育成熟。我们今天看到的九天洞里光怪陆离的石乳石笋,就是洞顶渗下的溶有岩浆的水珠,经过沉淀后堆积而成的。由于岩浆下滴的速度、大小和浓度不同,洞内的景物就变得千姿百态、绚丽多彩。感谢大自然,为我们造就了酷似人间的特殊旅游胜地。

在九天洞里,我们可以感受“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美妙。潺潺流淌的溪水;漫山开遍的野花;参差不齐、白白胖胖、破土而出的竹笋,都有一种扑面而来春的浓浓气息。浓密茂盛、高大挺拔的松树;蓬蓬勃勃、含香绽放的莲花;半遮半掩、长发披肩的裸泳女子;饱满丰润、渹渹作响的瀑布,让人溜进了夏的怀抱。那阡陌纵横,刚刚收获的稻田;缀满枝头,香飘洞外的仙果,一个沉甸甸,喜盈盈的秋天横陈在人们面前。那倒挂着的粗壮的冰凌,大雪覆压的青松,把人带进了冬的童话世界。穿梭在洞中,走过了人间春夏秋冬,真是“洞中两小时,人间已四季”。

人类还没有出现,九天洞就已经预示了集聚的方式和人性的弱点。在一面山坡上,依山建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天幕低垂、华灯璀璨,城里,宫阁亭台峥嵘,岚气氤氲,人喧马嘶,气象万千,一片繁忙。城外,护城河波光粼粼,巨大的吊桥静卧河上,姜太公在桥边披蓑夜钓,一只神鹰虎视眈眈地盯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人们每每在城前驻足遥望,以为到了上海外滩抑或山城重庆。殊不知,上海外滩和山城重庆还没有成型,九天洞里的城市就已经存在上千上万年了。今天我们建设城市,推进城市化,是冥冥中受到九天洞内城镇模式的启示还是直接模仿?我看两者都有。离华山一条路不远,有一处古战场。身披盔甲,手握兵器的武士,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搏斗,此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片狼藉。交战双方都损失惨重,又不知有多少家庭饱尝痛失亲人之苦。游人至此,厮杀声马啸声金戈碰撞声声声入耳,头断处血流处狼烟四起处处处惊心。历史惊人的相似,发生在洞内亿万斯年前的惨斗,竟在人间不断重复上演,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也许上苍早就洞悉人类有争强斗狠、厮杀称雄的弱点,故意留下一幅天界战场图,希望人们从中明白些什么。可惜了上苍的一片苦心,人们好像并没有明白什么。不然,哪有那么多战争,哪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

我们耳熟能详的民间传说从这里滥觞,妇孺皆知的神仙人物在这里栖息,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在这里定格。《西游记》中的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的途中不知见过多少奇峰异洞,却偏爱九天洞。他们在洞内流连忘返,玄奘策马而行,悟空抓耳挠腮,八戒腆肚凸腹,沙僧憨厚无言,他们忘记了使命,在洞内一晃就是万万年。西楚霸王项羽自刎乌江前与虞姬的瞬间一吻,却在九天洞内化为永恒,一座霸王别姬的石笋,矗立了记不清的年龄。慈眉善目的寿星,仪态万方的九天玄女,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这里作为隐居之地。

九天洞是二指禅功的发祥地,现在还可以看到祖师天天苦练禅功。天安门前象征中华民族的华表,最初的模型却是出于九天洞内,不信,你去比比,竟是这般无异。

深邃迷幻的龙宫,风姿绰约的百宝湖,晶莹剔透的水帘洞,峰林如海的地下张家界,茂林修竹旁相拥长吻的男女,头缠青帕凝神沉思的土家老人,高低错落的吊脚楼,你说这是天堂还是人间?这是神话还是现实?

这些多是东方人的体验。在西方人的眼里,他们会看到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幽默的圣诞老人……

参观九天洞,不要随着导游转。只要不迷路,就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观看。凭自己的智慧,自己的经验,自己的想象,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地下人间,一个洞中天堂。

民间说:“石头五百年长一寸”。九天洞粗大的石柱,不知长了多少年,是人类历史的多少倍。而今天,在大自然面前还是婴儿的人类,却好为人师,以世界主宰的身份,对它指手画脚,用自己的意志妄加评说,编造故事,却不知从自然的种种造化中悟出一些道道。我在九天洞里看见好多石柱石笋颜色发暗,没了水分,变得十分干燥。懂行的人告诉我:他们死掉了,这是人类活动带来的悲剧。九天洞有一天会不会死去?我想:会的!